“有时去治愈，常常去帮助，总是去安慰。”

每个病人的背后，都有一个触动心灵的故事，作为一名医护人员，我们到底知道多少？我们是否愿意去了解、去倾听？疾病是一个故事，病人有眼泪要流，有故事要讲，有情绪要宣泄，有心理负担要解脱，这个过程就是治疗。

走进患者的世界，让医学更有温度。

蔡老先生的顽固湿疹

2019年初，两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我的诊室，是蔡老先生和他太太。不同于往常，这一次陪着两位老人的还有他们的子女。

说起来，自从2017年8月第一次给老先生看病到现在，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子女。83岁高龄的他一直都是自己来，或者是和太太一起来，因为他耳背的厉害，有时需要太太帮他传话。这次孩子都来了，我想应该有什么特殊情况，而且在去年11月看过之后，已经好几个月没来了，我当时还疑惑了一阵子：是不是觉得自己多年的湿疹治不好了，所以干脆就不来了？

老先生和往常一样，说了句“鹏，我又来了”。在给蔡老先生看过一阵子病后，他喜欢用“鹏”字来称呼我，我名字的最后一个字，听上去感觉很亲切，这种被病人信任的感觉，也是我作为医生最为珍视的。

我还记得初诊的时候，他跟我说他的两只手都能挤出来水，很痒，已经用过很多药。那时候，他还只是口服一些常见的抗组胺药，外涂激素药膏。我当时考虑慢性湿疹，常规治疗比较抵抗，容易复发，就给他开了中药。使用了两个星期后，他的水肿消退得很快，后来就一直断断续续地在我这就诊，但有时候他也会去别的医院看看，周边的县市的医院都跑过了，也打过激素。

而我则坚持让他吃中药，激素我是不会给他用的。老先生比较心急，对使用中药有点苦恼，最长的一次连续服用时间也只持续了两周。有时候病发得厉害了，他就跑到别的地方打针，但是他又会经常回来找我看看。

我想，也许病人有时候也比较珍惜和医生的关系，想打针的时候不敢让我开，怕我不高兴，以后就不给他看了，其实没有必要，作为医生肯定是要听取患者的意见的，就算我会劝他（不要用激素），但是强烈要求的话，我还是会迁就他的。而且这种争辩并不会影响我对他的态度，但是这个可能他并不清楚。

这时，老先生女儿拿出了一叠资料，说这段时间在外面住了两次院，第一次出院没多久就又复发，第二次住院效果还没第一次好，没好透就让出院了，（那边的）医生说是激素不能再用了，现在刚出院一周，病越来越厉害了。

我心里的疑惑清楚了，接过来一看，是省城最好皮肤科的出院小结、化验单等资料。老先生女儿说，我爸说你一直不让他用激素，现在上面的医生也说不能用了，还要麻烦你给他看了。老太太也连连说，是啊是啊，老伴儿最近经常在家念叨，说鹏对我最好了，激素把他人都用坏了。我对老先生女儿说，不是激素不能用，而是你爸这种慢性湿疹，还是要靠长期的药物控制，激素只能好一时，也不能一直用。“是的是的，现在就只让你看了，哪里也不去了”家属说到。我转头给老先生做检查，一看皮肤，全身都红了，已经红皮病了，皮肤很多地方都有一片片的紫癜，这是激素引起皮肤变薄导致的，一碰就皮下出血。老先生开始大声说，他的皮肤很差，一碰就黑。

一阵望闻问切后，我给他开了一周的中药，主要是补肾阴、潜肾阳为主的，考虑到激素对人体的副作用，都从肾阴肾阳入手，也是病情深重的表现。

又过了几天，早晨刚坐下准备开诊，蔡老太太进来了，“陈医生，我老官人现在不行啊，一塌糊涂啊，住院了，你快去看看”。我心里咯噔一阵，难道我对《四圣心源》的理解错了？不应该从肾入手治疗吗？

正好这时门诊病人少，我说，“好的，他现在住在哪里，让你们医生发会诊过来，我有空了去看看”。“不行啊，他在病房发脾气呢！”蔡老太太紧接着说。

拗不过，我简单的交代了一下，连忙赶去查看蔡老先生的情况，也好验证一下错在哪里到了病房，来到床边，老先生正裹着被子在捂头大睡。“陈医生来了，你说吧，你要看的，人家还要看门诊的”，蔡老太太拉开盖着的被子。蔡老先生起身，转过脸看到我，笑了笑，“没关系的，鹏不会怪我的”。

我笑笑，了解了一下情况，原来上次回去后洗澡洗感冒了，发烧怕冷，让我再开点中药，门诊的药扔家里了，我看这个情况，是要先治标，就重新开了个方子。回到门诊，我就在想看样子这一次蔡老先生可能真的要坚持吃中药了。

接下来的日子里，一有时间我就揣摩，想着下一次如果病情有什么变化该用什么药。我诊室里有一个小书架，我就翻翻书，自己在心里推演，想着这次用的药哪里有点不足，下次要记得弥补。

蔡老先生的皮肤有了大的改善。从这次以后，他在我这一直看到这个6月，持续了4个月，没有中断过，中间病情是时重时轻。我有时候会跟他说，这次加重了，可能是方子哪里有偏颇了，蔡老先生总是点头说“你看着办”，蔡老太太偶尔会抱怨，“怎么还没摸清楚啊”，但是下次还是会回来看。我也就这样不断地帮他调整合适的中药方。

蔡老先生属于虚阳浮越，胃口很好，脉一直很弦硬，上冲，有一次用了湿疹常用的消风散就加重了，因为他肾阴不足，风药消耗阴液会加重肾阴虚肾阳浮越，还有一次用了黄连解毒汤，也加重了，因为他是虚证，用这种清热解毒的猛药会损耗人体正气，更加的虚。

最近用了补肾阴的药，让蔡老先生连续稳定了3周，他说从没好这么久过，现在的脉也基本软下来了，说明肾阴开始补上来了，能够潜藏肾阳了。蔡老先生能坚持这么久让我细细地观察这种病证，下次我就不容易被表面的热象所蒙蔽。接下去的治疗，我思考着该着手解决湿疹的最初始因素“湿”的本身了。

作者介绍

陈金鹏　

主治中医师，毕业于上海中医药大学，全日制硕士研究生，继承上海两大学术流派，顾氏外科和夏氏外科。

在浙江省中医院完成2年规范化培训，曾跟师上海市名中医唐汉钧、江苏省名中医潘永年，擅长中西结合治疗湿疹、荨麻疹、痤疮、银屑病、手足癣、老烂脚、病毒疣等急慢性皮肤病，以及性病的诊治。